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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大智若愚型领导者的特质——以宋江为例

扁平化的组织架构注定要成为必然的趋势，即传统威权领导的特质——“父亲”的角色，将逐渐转变为和善的、能够适度自我压抑的“兄长”的角色，因此，传统文化所倡导的大智若愚型的领导方式值得借鉴。大智若愚型领导者的特质主要表现为认知上的抓大放小、情感上的权力自抑、行为上的内方外圆。

领导者；大智若愚型；宋江

孔维民（—），男，亳州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组织与领导心理。

CA-（）19--03

为了应对全球化竞争与合作的浪潮，扁平化的组织架构注定成为必然的趋势，即传统威权领导的特质——“父亲”的角色，将逐渐转变为和善的、能够适度自我压抑的“兄长”的角色，其目的就是要激发中层、基层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放大他们的权力和作用，如此才能保证组织在激烈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另外，在新时代，中、基层员工的自我主体性要求日益彰显，因而也需要行政事业单位顺应时代的变革而转变既往的服务态度、方式，转变既有的冷冰冰的威权管理方式。中国的文人一向注重塑造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明君，在不少文人笔下，大智若愚型领导者往往就是他们刻画的理想领导类型。在笔者看来，《水浒传》中的宋江就是这种类型的领导者。宋江的身上典型地体现了传统的大智若愚型领导的人格特征。

一、抓大放小是大智若愚型领导者人格结构中的认知特质

从组织管理的角度来看，领导者可以分为三个不同的层级，即基层领导、中层领导、高层领导，而不同层级的领导应该各有自己专属的能力结构。基层领导主要牵涉的是专业方面的事务，因而要具备过硬的干事能力，其领导方式应该是“弟兄们，跟我上！”中层领导更多的工作是上传下达，其工作任务往往是解决“人”的问题，因而最重要的能力是高效沟通能力，而对其专业能力的要求则相对较低。高层领导不仅要确立组织战略，而且肩负着管理干部队伍的行政任务。由于高层领导要对组织行为的后果负责，因而他们必须专心致志地确保组织的大方向不偏离既有的轨道，并且通过抓干部工作来保障落实。对于高层领导而言，其必须抓大放小，虚化具体的管理事务，即便自己身在度假营、在打高尔夫球的球场上，组织还能够正常地运转。

《水浒传》中的宋江特别能够抓大放小，无论是从见识还是从情感的角度来看，宋江的大智若愚都属于一种固定的领导人格，充分体现在其人格结构中。对于宋江来说，他要抓的大事有两件：一是抓组织的政治路线；二是从根本上提高组织效率，即把松散的江湖聚义、好汉抱团取暖，变成一个上行下效的、有序的、科层式的专业组织。晁盖曾经感慨组织的效率低下，攻打曾头市时，林冲力劝晁盖不要身先士卒、冲杀在前，晁盖却无奈地回应：“我不自去，谁肯向前？”梁山早期的组织效率之所以如此低下，显然不仅是队伍建设没有抓好，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个凝聚人心的组织目标和组织政治纲领。为统筹好这两件大事，宋江花费了无数心血，进行了的缜密思考，以确保这样的大事不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首先，从组织的政治路线来看，宋江之前的梁山泊完全是一个松散的江湖组织，其宗旨无非就是躲避追捕、自由自在，大碗吃肉、大秤分金银！而宋江则综合考虑了当时的时代精神、国家面临的外患危局、梁山的地域条件、梁山好汉的基本价值取向，提出了利国利民的回归体制和“尊王攘夷”、为国出力的政治目标。就连彻头彻尾的底层出身的阮氏三兄弟，其政治操守也是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更何况绝大多数的好汉，如花荣、秦明、卢俊义包括宋江等，都对大宋的政治经济体制有着极为真诚的信仰。因此，只有回归体制才能最大限度地凝聚人心。

为了确立回归体制的政治路线，宋江的政治宣誓就是把梁山原来的议事大厅“聚义厅”改为“忠义堂”，整个过程仪式感浓郁，宣教意识强烈。不仅如此，宋江在干部任命方面依据德能匹配的原则来定岗定员，明确各自的职权，并且对有可能影响执行力的原有的各个势力予以分化重组。这是因为梁山既有的“小山头”“小宗派”很庞杂，各位带头大哥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些“小宗派”起码可以分为7个。一是宋江直系势力，主要是由花荣辅助在清风山拉起来的。二是以鲁智深为首的“三山”势力，其与以林冲为代表的梁山既有势力有着深厚的交情。三是梁山的既有势力，由晁盖、林冲打造，实力雄厚。四是卢俊义的势力，主要成员有燕青等。五是小派系势力，如以李俊等为带头大哥的小派别。六是降将势力，这派势力越来越大，代表人物为关胜、呼延灼等。七是特技人才势力，如戴宗、乐和、金大坚、凌震等。对于这些势力，宋江打着职能匹配的旗号，拆散了既有势力组织，把其成员分别纳入不同的马步军组织以及专业分工很明确的专业队伍中，由此保障了军政命令的顺利实施。

二、权力自抑是大智若愚型领导者人格结构中的情感特质

权力的自我压抑，是对大智若愚型领导者的基本要求。宋江作为大智若愚型领导者的典范，无论是平时的为人，还是作为组织的正式领导者，他都处处以自谦自抑的道德要求来约束自己。在梁山好汉中，若论宽宏大量、克己待人，柴进一向声名在外，但是与宋江相比，柴进远远不及宋江。一个最典型的例子是宋江在柴进的府上结交武松。当时武松还是愣头青，还没有经历打虎，他酒后与人争执，一拳打昏了人，误以为自己失手打死了人，所以躲在柴进的庄园里避祸。在柴进的庄园里，武松的火暴脾气丝毫不改，庄客稍稍招待不周，武松抬手就打，因而上上下下没有人说武松的好话，这么一来，柴进便“相待得他慢了”。而宋江仅仅是因为“躲一杯酒，去净手”，偶然路上撞到了武松，武松焦躁欲打宋江，但柴进赶出来的时候，只是叫出了宋江的名字，居然引得武松双膝跪地，并且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兄长，望乞恕罪。”这是为何？宋江与柴进相比，社会地位差距不止一个层级，但宋江“及时雨”的乐于助人名声却远远超过了柴进，因此才赢得武松的尊崇。

宋江上了梁山以后，领导风格处处体现了兄长式的关怀、体贴与自谦。《水浒传》中有位头领，但是女性头领只有3位，即扈三娘、顾大嫂、孙二娘，其中仅有扈三娘是货真价实的美女，不仅如此，扈三娘的武功最高，文化修养也最深厚，而扈三娘在对战梁山好汉的时候，被林冲生擒，成为梁山的战利品。那么，如何处置这样的战利品？一般的山大王肯定当仁不让，会笑而纳之。但是宋江却没有把扈三娘纳做自己的压寨夫人，而是把扈三娘许配给了非常普通的王英。为何？这里面当然包含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权谋，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宋江兄长式的领导风格。

对下要谦让，对上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恭敬。造成岳飞、袁崇焕等一流英雄之悲剧的主要原因当然在于君主的昏聩，但是与他们自身在与君主打交道的时候行为、言辞不够谨慎也有一定的关联。宋江作为大智若愚型的领导者，他对上、对下都是非常讲究法度、讲究自控的，不骄不躁。《水浒传》第83回“宋公明奉诏破大辽陈桥驿滴泪斩小卒”，充分反映了这一点。当时宋江、燕青等好不容易通过李师师、宿太尉的帮助，接受了招安。宋徽宗也很高兴，就搞了一个劳军的仪式，仪式结束后，预定宋江所部就要开拔前线，杀敌立功。可是劳军的厢官却乘机贪污，大肆克扣酒肉，“酒只半瓶，肉只十两”，项冲、李衮所部的一个小军校非常愤怒，争执中控制不住，拔刀杀了厢官。如何处理此事？吴用建议宋江先把杀人的军校正法处死，然后争取朝廷的原谅。但宋江的处理却不简单，他杀军校的过程非常人性化，不仅亲自向军校陈述自己的不得已，而且令那军校痛饮一醉，教他树下缢死，却斩头来号令。如此做法，就是考虑到部属的情绪，不想激怒他们，同样是一种自抑。

显然，在宋江看来，作为组织的首领，无论对上对下，都得心存敬畏，绝对不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三、内方外圆是大智若愚型领导者人格结构中的行为特质

大智若愚型的领导，从行为上看，似乎不高调，似乎不精致，似乎常常模棱两可，有容人的雅量，但实际上，他们在关键事件的处理上，永远可以做到内方外圆，起码组织的政治路线不可动摇，不容许任何人乱猜疑、瞎折腾。在干部队伍的建设上，不仅能匹配干部、合理定岗，而且法规严明，绝对不容许拉帮结派，影响组织的执行力。

宋江与下属头领交往，颇能谦让，虽然他动辄向各路降将让出自己的山寨之主的行为确实有作秀之嫌，但不可否认宋江的谦让正是其稳定的人格特征。而在组织的政治路线上，宋江的坚定是无与伦比的，他最基本的情怀就是感念大宋的宽仁待民、条律治国，这是至死不渝的。因此，他的部属绝对只能精忠报国，不能有背叛朝廷的二心。甚至在他被蔡京、高俅等贪官陷害，行将就死的时候，他所考虑的还是绝对不容许自己的部将为自己复仇，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举动。他担心自己的心腹李逵会为自己复仇，于是直接招来李逵，让李逵也喝下了御赐的毒酒，以不坏自己“一世清名忠义之事”。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宋江更加坚定，更有自己的主见。《水浒传》第回描绘：宋江所部征讨王庆得胜回朝之后，大军驻扎城外，皇帝依据惯例与法令，出榜文来禁约大军进城。当时“众将得知，亦皆焦躁，尽有反心，只碍宋江一个”。水军头领更加怨恨，主张抢掠东京，再回梁山泊，于是他们特请吴用议事。吴用也愤愤不平，向宋江表明心迹：“仁兄往常千般自由，百般自在，众多弟兄亦皆快活。自从受了招安，与国家出力，为国家臣子，不想倒受拘束，不能任用。兄弟们都有怨心。”宋江听罢大惊：“莫不谁在你面前说甚来？”吴用道：“此是人之常情，更待多说？古人云：‘富与贵，人之所欲；贫与贱，人之所恶。’观形察色，见貌知情。”宋江大惊，然后聚集众将，予以郑重宣示：“‘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虽然朝廷出榜禁治，理合如此。汝诸将士，无故不得入城。我等山间林下，卤莽军汉极多；倘或因而惹事，必然以法治罪，却又坏了声名。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去，倒是幸事。你们众人，若嫌拘束，但有异心，先当斩我首级，然后你们自去行事；不然，吾亦无颜居世，必当自刎而死，一任你们自为！”［1］

施耐庵对于宋江的这种基本操守，专门赋诗一首以表敬意：“谁向西周怀好音，公明忠义不移心。当时羞杀秦长脚，身在南朝心在金。”

在干部的安排上，宋江同样不徇私情，不仅特别讲究职能匹配，而且专门拆散了梁山好汉既往的平等私交，以免拉帮结派，建立了垂直的科层结构组织，以保障令行禁止。如马军头领中，第一等是五虎将，由关胜、林冲等5位头领组成；第二等是八彪骑，由花荣领衔8位头领组成；第三等是马军小标将，由“镇三山”黄信领衔16位头领组成。步军头领分为两个层级，一是鲁智深领衔的步军头领10员，二是樊瑞领衔的步军将校17员。为了监督众将，宋江专门把王英、扈三娘设为“三军内专掌探事马军头领”。在宋江看来，王英、扈三娘得到自己的实惠最多，因而会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定可以据实禀报属下的言行动态。同时，自己的铁杆护卫队，宋江同样授予了自己的心腹，马军是吕方、郭盛，步军则是孔明、孔亮兄弟。宋江自己的兄弟宋清，他则专门做了偏远化处理，不让他管理钱财等重要事务，只让他排设筵宴。梁山既往的各种带头大哥，如林冲、鲁智深等皆被特意降格使用，以避免既往的小圈子离心离德。

在变革的时代大潮下，当代领导者的压力自然越来越大，如何大智若愚地完成既定组织目标，显得越来越重要。另外，如何汲取传统文化中大智若愚型领导者的积极因素以促进管理的民主化进程，同样值得我们做进一步的探索。

参考文献：

［1］施耐庵.水浒传［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选自《领导科学》年10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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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史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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