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窝荔枝古道上的历史文化重镇

说到川东北大巴山深处的石窝场,有人说它是“将军之乡”、还有人说它是“观音之乡”,所有的说法都是以偏概全。在石窝场的大地上躬身行走之后,我想给它的定义是:荔枝古道上的文化重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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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5月初,四川万源石窝镇政府的张发光主席和张鸿翔书记先后致电,他们拟在进入石窝的场口立两块碑,其中一块是一个书法家题写的“大美石窝欢迎您”,另一块约我写首诗。

写首与故乡有关的诗不难,可是要写首可以刻在石头上、配得上故乡和石头的诗却很难。为了写好这首诗,我决定回故乡采风。

关于故乡,我当然是熟悉的。我尤其熟悉丝灶岭和谭家沟这两个院子:前者是我的出生地、后者是我青少时期的成长地。我曾经写过一本家族史诗《丝灶岭叙事》,试图用一个家族的历史写出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苦难与不屈,在那本诗集的扉页,我写下了这样一行字:“列祖列宗们,我把你们的名字和苦难都记在人间了”。

对这个国家和民族了解的多,对故乡了解的还不够。尽管前两年,写过一大组诗作《故乡书》,其中伤痛的元素过于集中,以致读那些诗作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缺陷:故乡一定还有着很多美好的细节、在等待一个人的回眸和发现。

我只是没有料到:那个人还将是我。说出过故乡之痛的人,将亲口说出故乡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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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回故乡的采风之旅很快就变成了考察之旅。从一个村落到另一个村落,从一处遗迹到另一处遗迹,甚至从一处古墓到另一处古墓。尽管我自己就生于斯长于斯,可是本乡本土的很多地方其实我也是没有去过的。

白天实地考察,晚上做完考察笔记、接着阅读现有的两本乡志或者与知道过去事情的乡人聊天,一下子我把自己的存在时空拉到了很远很远。这是一片有历史的土地、这片土地下随处都是传说和故事,然而,遗憾地是,随着上年纪的人一个个老去,很多历史与传说即将消失于无形。

想到写作。一个人所能写的作品其实是由他所占有的空间与历史决定的,要么是在一个广阔的舞台上、要么是在一处幽深的褶皱里。石窝——这是我的故乡,任何人无论对他怎样去了解,都一定不可能具备我所拥有的角度。我预感到本次的回乡之旅于我将具有不可替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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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窝场的历史比作为行政建制中的石窝乡的历史要长许多。清道光二年(年)降太平直隶厅复太平县,将原属巴州长乐乡(巴州七乡)的石窝、庙垭、兴隆、秦家河、河口、赶场坝、三官场、太平坎、义兴场、大沙坝、新店子、三教寺等十二个场、共十三甲、一千零九户、五千三百九十八人拨归太平县辖,乡置石窝,辖十二场——石窝乡的历史即使只追溯到年,迄今也有近年。

民间传说石窝最早叫牛皮场。农耕时代,耕牛的交易是最古老的、必须的交易。当时石窝场有一处耕牛交易市场,经常屠宰老弱病死的耕牛、然后将牛皮贴在墙上,久而久之,就叫牛皮场。对此,石窝有史以来的第一本志书、也是万源地区的第一本乡志——由毕代扬、张俊华、李复先、冉启明等几位先生撰写的年版《万源县石窝乡志》——有如下描述:

“相传明末清初,现在下街黄清阳的住宅后面有一土地庙,人们常把耕牛集中在此买卖,搭起草棚变成牛场,后来又修了简陋的住房,住户人家,日益增多,年深月久,变成集市。那时本籍少,客籍多。客籍有藐视本籍的现象,本地张氏宗族也不示弱,两相竞赛建房,发展很快,住户人口亦多,因此,变成了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这段文字所记载的,应当可信。石窝是一个由张氏、向氏等几个家族历代移民构成的乡场,最远的移民是元末明初的张氏家族在本乡岚头坎落业,历经数百年繁衍,成为一个在川东北地区有着数万子嗣的望族。由于战争和暴力动乱,本场口留下的文字资料十分稀少,但石窝地界上历朝的文物资料却十分丰富。

据年《万源县石窝乡志》和晚清文人张安儒等人诗文可知:石窝场可考的前身叫石观场......“因地处高山,目穷千里,故得此名”——笔者不能赞同毕代扬等先生的附会,此处的“观”不应读“关”,而应读“罐”,道观的意思。现石窝场附近三村保留的明代“石庙”遗址遗迹,儒道同庙,说明道观在石窝场的存在。

至于石窝这个场名的得来,毕先生等人的记载应是可信的:

“民国十三年(年)袁安之建房,在今朱良玉、王大发住处打块石头做地基,把石头打开后,发现中间有一自然圆形石窝,深三市尺,直径八寸,盛满了水且四季不干,群众感到稀奇,故又将石观场改名为石窝场。”

民国十三年,石观场一带“天干四十八天,溪沟断流”。非常年岁,新发现的“石窝”里的这一汪“四季不干”、满盈的净水在本地人看来已是非常的景观,完全说得上是本地人的风水、甚至命脉——这个应是本地人将石观场改为石窝场的心理逻辑。

盘陀寺遗址(局部.碑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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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年版《万源县石窝乡志》和7年版《-7石窝乡志》:公元年(梁武帝天监元年):梁武帝好佛讲经,在古社坪苏家塝建盘陀寺于金线吊葫芦梁上。

这是截止目前为止,关于石窝最早的纪年和历史。

小时候听过盘陀寺的传说:庙里的和尚抢掠民女、以供奸淫,后来和尚到集市上买梳子被人发现,事情穿帮,朝廷派人一把火烧了盘陀寺。

梁武帝礼佛,在宫廷旁修建了开泰寺,并先后三次(一说四次)到开泰寺出家做了和尚,害得一班朝臣集资数万亿为他赎身。“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说的单单还只是杭州,同期整个国家据说有三万三千多家寺庙,佛教之盛,可见一斑。

梁武帝之后,“三武灭佛”,说穿了是世俗世界的统治者和佛教争夺社会资源和影响力。具体到本乡盘陀寺的毁因,民间的传说不可信、也不能不信。

不过,我还是没有料到,多年的时光之后,盘陀寺依然存留下来了那么多的旧时遗迹:寺庙山门前的对狮、对象、水池、小桥、石碑的底座、数量庞大的无头佛像。从一些佛像颈部的凹槽可以看出,中途曾有过对佛像的维修,这从一个侧面暗合了盘陀寺曾经数次重修的传说。

盘陀寺依山而建、自下而上,占地规模当在数十亩以上。山门前荒草从中的一对石狮,特别憨厚,一眼之后忍不住坐下来和它长久对视,它的眼里所流泻出的慈悲即使是在荒草之中也不可阻挡。不远处的一对石象,特别乖,以至于我都想要心生慈怜想把它抱在怀里、安慰它所受到的委屈。一座千年以前的寺庙,在荒草中,它所承受的委屈不自觉就将露出踪迹,那具只有拳头大小的佛头在千年的风雨之后,就像一个明净的少年值得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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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能在石窝及附近看到的唐代文物是大沙乡杜家湾的唐代石窟,石窟只有一洞,凿于路旁一石,石不算大,窟也就小,正面也就一个平方米,不过人物众多、层次分明、神态各异且栩栩如生。该石窟目前已列入县级文物并勒石予以保护。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年3月6日-11日期间,来自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等研究所和高校考古学、建筑学等方面的16位顶尖专家对万源市内的荔枝古道进行考察,大致明确了荔枝道在万源境内的走向。考古人员表示,荔枝道当为涪陵走宣汉,经万源、平昌到达汉中后,转至西安。“能在道路沿线找到唐代同时期的遗迹,对路线的证明会提供支撑。”据《四川新闻网》报道:“专家们在万源市大沙乡杜家湾发现一龛唐代中晚期造像,一平米大小,上有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二天王二力士,后面还有天龙八部的题材。”“可以说是此次考察中最重要的发现之一。”

年之后,勾勒荔枝古道在万源境内的走向和路线时,人们习惯按如下文字表述——千年荔枝古道起自重庆涪陵,过达州,在万源境内两进两出,先后经过鹰背乡、庙垭乡名扬村、秦河乡三官场村、石窝镇番坝村、玉带乡、魏家乡、竹峪镇、虹桥乡,再出川入陕,与子午道相连接,直至西安。——此种表述对于今天的现实无疑是一种呈现、而作为一个石窝人我们必须强调:第一,万源境内荔枝古道上的鹰背(原名兴隆)、庙垭、秦河、石窝、玉带(原名赶场坝)等大部分场口在清代道光二年之前属巴州(今巴中市)长乐乡;第二,“清道光二年(年),石窝由巴州长乐乡拨归太平县(今万源市)辖,乡置石窝场,辖庙垭、兴隆、秦家河、河口、赶场坝、三官场、太平坎、义兴场、大沙坝、新店子、三教寺等十二个场、共十三甲、一千零九户、五千三百九十八人”。

说荔枝古道,必须尊重历史沿革。在荔枝古道上,石窝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是一个重镇,其定位不仅仅局限在今日石窝镇的番坝村,更不能将石窝和它曾经所辖的场口相提并论,这是对“文化石窝”的一种刻意矮化。

杜家湾唐代石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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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番坝村,不能不说苦竹院的分司衙门和向家坟的金山水库。

清道光二年(年)以前,石窝场隶属于巴州长乐乡。番坝的谷嘴寨曾有农民王三才等扎营,制造刀矛,上山为王,与朝廷对抗,因而,当时在苦竹院设有分司衙门、常驻把总、“加强控制,以防民乱”。年版《万源县石窝乡志》是这样记载的:

“清顺治年间(年~年):石窝隶属巴州长乐乡,管理负责人叫总约,由向仕超、袁明娥分别担任,先后在苦竹院(现番坝村五组)、龚家山(现古社坪村六组)建立办事处,并设衙门。衙门前修有三个地坝,前头是二堂,后面是大堂,中间叫中庭。中庭内设有刑台,和警备室,处理民事诉讼,解决民间纠纷。”

向家坟距平昌镇龙观35华里、距石窝场40华里、距今日赶场坝25华里,民国时候,北通陕西、南由三官场、鹰背到达县,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早年,外籍人颜从山在此开店,黄清阳在此酿酒,丁明轩在此织布。(见年《万源县石窝乡志》)”年代初,当地绅士向必瑞联系本地大户向毓权、赵良海、徐光昌、赵良汉、赖龙寿修建街房17间,开店营业,建场平安场,议定场期四、七、十。

平安场开场那天,向必瑞筹资宴请赶场人达数十席。从此人客来往,一片热闹景象。据年《万源县石窝乡志》:“向必瑞店内一夜宿客,吃米一百二十余斤,其他栈房亦是客满。冷场天挑棉花的,挑表纸的,挑百货的,背米粮的来往络绎不绝。”

然而,“平安场不平安,由于货物增多,买卖方便。但官匪合流,贪图钱财,蹂躏群众之事,也随之而起。在相距不远的弯柏树、大树子湾、寡妇桥、龙行沟等深沟隘口“关圈”抢劫,图财害命。石窝乡警长秦树武阴谋罢(霸)妻贪财,将代(带)有百货挑子和女人的大商贩沈云,追踪打死于炎牛坡。在大柏树湾又有土匪抢劫牛贩子、百货客等。(,)从此来往行人胆怯,客商逐渐减少。虽有明令禁止抢劫,但明禁暗庇,坐地分肥,因此,平安场逐渐行人稀少,客商绝迹而萧条停场。”(据年《万源县石窝乡志》)。

关于平安场的衰落,民间还有另一种说法,是和赶场坝的兴起密切相关:几个一直想在赶场坝兴场的大户趁夜把平安坝的观音“背”到赶场坝,并对外号称说:“观音投梦平安场宜于搬到此地”云云。

年代,修金山水库的时候,平安场的房屋全部拆除,当时正在石窝中心校就读的我等曾到此为学校背瓦,当日去当日回,我记得我一共背回了三匹青瓦。荔枝古道与今日石窝相交的重要节点向家坟、平安场就此沉没水下。但是从三官场到番坝长达七八公里的山间密林中,无处不是荔枝古道的构成和遗迹,近期,我将再次回乡,会同本乡热心人士,专门踏考这一段古道。

石刻《紫云坪植茗灵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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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悉:达州市范围内已纳入蜀道荔枝道申遗的文化遗产主要有8处:《紫芸坪植茗灵园记》岩刻、太平坎村民居群、嘉祐寺、三官场民居群、仁斋公—化米梁古道、浪洋寺摩崖造像、罗家坝遗址、开江牌坊。其中《紫芸坪植茗灵园记》岩刻、太平坎村民居群、庙垭场嘉祐寺、三官场民居群、仁斋公—化米梁古道五处和传统意义上的石窝密不可分。

如果说荔枝古道在达州,不如说荔枝古道的精华在万源;与其说荔枝古道的精华在万源,不如说历史上的石窝留下了荔枝古道上一半的文化精粹。

在此,不得不多说几句。查《万源市志》(6-5):在《建制沿革/各乡镇概况》部分,在涉及到石窝、河口、鹰背、庙垭、秦河、大沙、新店、玉带时,开头一句都是“清代属太平七乡”,这样的描述是错误的,最俭省也应该是“清道光二年(年)起,属太平七乡,乡置石窝;之前属巴州七乡”。正因为有前述错误,在写到民国时期时,该版本《万源市志》仍然只是简单指出前述各场口中新店属于五区、大沙属于七区、其余石窝、河口、鹰背、庙垭、秦河、玉带各场口属于六区这个事实,却再次忽视了“建置石窝”这个关键短语。随后,在提到各乡建乡时间时,干脆直接将石窝的建乡时间大幅后移到了“民国初期”(年),这样,石窝比大沙、庙垭的建乡时间(年)就只早了21年(实际要早年),比河口、鹰背、新店、玉带的建乡时间(年)、秦河的建乡时间(年)也只早了37、8年(实际要早、年)——活生生拿去这近年,一个历史比周边场镇要漫长许多、长期领袖周边场口的历史文化重镇被无情矮化、历史文化资源被摊薄稀释,这个是不合适的,应该要纠正过来。

有关各方应该维护历史:自年起,七乡就是石窝,石窝就是七乡。作为一个乡镇的历史,石窝自年起就已经纳入了清廷的建制。

希望石窝镇政府本着对石窝历史和住民负责的精神与万源市有关部门联系沟通,勘误和正确地撰写历史。在此,作为一个石窝人,我们必须要感谢毕代扬、张俊华、李复先、冉启明四位先生和当时的石窝乡人民政府在年撰写刊印的《石窝乡志》中对石窝的历史沿革做了详细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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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现石窝古社坪苏家塝岩间石刻:年(宋哲宗元符二年),王雅王敏父子得福建建溪茶种植于苏家塝。年(宋徽宗大观三年),王敏刻《紫云坪植茗灵园记》于苏家塝岩间。

前边,在说到南朝梁武帝时期金线吊葫芦梁上的盘陀寺的时候,已经提及过苏家塝这个地名。未来,在触及清顺治年间的分司衙门的时候,还将提及苏家塝这个地名。苏家塝这个地名的一再出现,有力地表明:在清道光二年置石窝乡以前,石窝及周边一带的政治、经济、宗教(文化)中心在古社坪苏家塝一带。就包括古社坪这个地名本身也在提供着佐证:据年《万源县石窝乡志》第29页在介绍各村村名来源时是这样介绍的古社坪村——“古时候,曾有名望的学士,在此地建立社团活动,故得此名”。

《紫云坪植茗灵园记》原文如下:

紫云平植茗灵园记

窃以丰登胜概,垭洼号古社之平。从始开荒,昔曰大黄舍宅。时在元符二载,月应夹钟,当万卉萌芽之盛,阳和煦气已临。前代府君王雅与令男王敏,得建溪绿茗,于此种植,可复一纪,仍喜灵根转增郁茂。敏思前代作如斯活计,示后世之季子、元孙,彰万代之昌荣,覆茗物而繁盛。至于大观中,求文于蓬莱释,刻石以为记。可传体而观瞻,历古今而不坏。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也。

诗曰:

筑成小圃疑蒙顶,分得灵根自建溪。

昨夜风雷先早发,绿芽和露濯春畦。

大观三年十月念三日王敏记

弟王古

兄王俊

宋哲宗年——相较于梁武帝时期的公元年,晚了年;距今则已是年之前。据年3月26日《四川日报》:“专家们认为,这处题记对于四川的茶文化而言,意义重大。虽然《华阳国志·巴志》记载了在距今约年前的西周时期,四川已有茶树种植,大量文献史料还记载了吴理真西汉甘露年间(前53年-前50年)在蒙山种茶,是世界有文字记载人工种茶最早的人,但几千年过去,都未能留下考古佐证,而这篇石刻,则准确记载了北宋年间万源种茶事迹。”

真是有缘:这篇题记里提到的蒙顶——年本人大学毕业、分配到雅安工作的时候,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名山县城西乡(今日雅安市名山区蒙顶山镇)做乡干部。蒙顶茶是我详细了解的“人间第一茶”:

公元前53年,蒙山县(今雅安市名山区)人吴理真在蒙顶山之巅的五峰之间驯化野生茶树,种下7棵茶树,开创了人工种植茶叶的历史。蒙山县也成为我国历史上有文字记载人工种植茶叶最早的地方。到了唐代,蒙顶山茶成为贡茶(据唐代《元和郡县志》载:“蒙山在县南十里,今每岁贡茶,为蜀之最。”)而后,从唐至清,岁岁入宫,年年进贡。清时,蒙顶山之巅的五峰被辟为禁地,7棵仙茶用石栏围起来,命名为“皇茶园”。而今,皇茶园遗址仍保留于蒙顶山之巅。4年9月,来自28个国家和地区的茶文化学者、茶叶专家共同签署并发表了《蒙顶山国际茶文化宣言》,确认“蒙顶山是世界茶文化发源地、世界茶文明发祥地”。

与蒙顶山茶煌煌的过往今来相较,紫云坪无疑就寒碜得不行。在苏家塝一带,今日还能看到零星的茶树,但极少成片的茶园。即使这样,《紫云平植茗灵园记》也难掩其灼灼的光华:它是万源地区至今发现的最早的原创文学作品和石刻艺术精品,是国内最早的种茶石刻之一,比中国最早的种茶石刻题记——福建裴桥石刻仅晚了51年。

年3月13日四川新闻网发布新闻:万源紫云坪或发现宋代茶园遗址。考古人员介绍,紫云坪种茶石刻是中国迄今发现的最完好、记载种茶活动年代最早的石刻文字资料。而在其附近,考古人员新发现紫云坪盘陀寺遗址,遗址前部地势平坦。结合种茶题记内容、古庙沿革以及地势等因素,专家认为寺庙前部梯田极有可能就是宋代茶园遗址。“这需要进一步勘探试掘。”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高大伦表示,文献记载四川种茶很早,而紫云屏附近的发现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同时,参与考察的专家建议,紫云坪摩崖石刻(含盘陀寺遗址)应尽快申报国家文物保护单位。

.3.26《四川日报》也跟进报道:《万源发现北宋种茶石刻题记专家建议纳入“国保”》:“专家认为,这处石刻无论对研究种茶史还是对荔枝道的考证,都有重要价值,建议升为国家级文保单位加以保护。”

分司衙门遗址上的土地神位

.9.

古社坪一带的文物分布十分密集。除了前边提及的盘陀寺、紫云坪之外,还有狮鼓垭、大寨、小寨、一碗水、火地坡、分司衙门;其中重要的还有大寨和分司衙门:大寨是红军时期川陕苏区的重要战场之一,徐向前元帅在此创下了仅用极少兵力俘获敌吴占荣一旅数千之众的光辉范例。

苏家塝附近的分司衙门至今可见大概。白莲教之后,本地建筑几乎尽毁,后来的移民在一片竹林荒草中开始了建设家园,他们去掉竹木荒草,发现了原来的地基,于是按原有的格制修建了家园。在川东,有许多这样的院落:他们都建在前代异性人的地基上。于是我们可以通过完整的地坝、街沿、碎裂的地坝石看到更远时光的风貌。此处分司衙门清晰可见前堂、中庭、大堂的布局,中庭的行刑石、从中庭到大堂道上的三颗“印”样图案、只有一道大门(川东堂屋除了正大门,左右均有耳门)的大堂内立二柱,整个大堂比一般民居的堂屋宽大阔气了许多,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威严。

古社坪苏家塝的分司衙门设于清顺治年间、本乡苦竹院分司衙门设立之后。目前周围聚集和保留了大量清末和民国初年的院落,具备教好的开发条件。依托于紫云坪、盘陀寺和周边的大量文化古迹,古社坪之旧时盛景可以再现、也应当再现。

明代石庙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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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弘治年间,明孝宗时期。明孝宗只活了36岁,18岁登基、在位18年,“为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声色(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奉行一夫一妻的皇帝),驱逐奸佞,言路大开,努力扭转朝政腐败状况,勤于政事,励精图治,史称‘弘治中兴’”;同时代历史学家朱国桢对其评价极高:“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

盛世的光华总是不自禁地从历史的缝隙中泄出。松树坝明弘治十年(年)的石庙遗迹生动地呈现了明朝中期社会和家庭生活的场景。石庙的遗迹分为三个部分:

一,一块倒置的钟形巨石的正侧两面所呈现出的观音造像、供养者及家庭生活场景:在正面的观音造像左下侧,有一窟形制明显小一些的夫妇造像,男主人张仪、女主人赵氏,二人正装坐姿,神态安详庸容;观音造像右上侧有题记一则,“大明弘治十年岁在丁巳十二月”的字样十分清晰。巨石右侧面是一个斜面,造像分上下两窟,两窟上沿均有排水槽,设计十分科学,可以确保石窟不受雨水浸漫。上窟造像三人,坐姿,一男居中,左右各有一女,三人年纪应在中年以上,似为一夫二妻;下窟一字六人排开,坐姿,从冠服发髻判断是两男四女,并且不是一代人,这一点从正对造像右边第一人看得出来,豆蔻年纪,头上的一对总角清晰可见。

就在大家辨析窟中男女人物的时候,揭开居中男主人左手边女人肩部的一些青苔、我发现其背上有一个小孩前驱上身、正努力向外探手,其状栩栩,激活整窟人物。带路的乡人大主席张发光面露惊异:“来了许多次,也带了一些专家、甚至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专家来看过这个石庙,都没有发现这个细节”。也许是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此处文物价值一般、也许是他们的目标在于寻找唐荔枝古道的遗迹和走向,所以这个小小的细节留给了我来看见。

二,残碑中出现了道家符咒和“师”“道”样大字,表明该石庙佛道同观,符合明代寺庙“杂糅”而陈的特征。

三,仅有的一具完整塑像十分类似官员貌相,不似宗教人物。一个庞大的石香炉顶部,可以看出有人在弹琴、有人在对弈,有人在看书......典型取意于“琴棋书画”。

从石庙遗址遗迹可以看出,余年前本乡住民的生活场景可以概括为:俗雅混搭、人神世界无缝对接。这拓宽了一个安定朝代的包容边界。这份世俗的幸福在大约年后仆地毁灭。乡志上是这样记载的:“年(明崇祯十二年)张献忠入川。”新朝建立,“年(清康熙十二年)吴三桂反对清廷,其部属假宏劫掠巴一带。”

石庙遗址

.11.

谭家沟没有人姓谭,施家院找不到姓施的......在石窝,许多的院落都有一个先前住民的姓氏,但先前住民却无一例外都已绝了后人。

在先辈的言传中,这种情况的出现白莲教难逃干系。年版《万源县石窝乡志》有如下记载:年(清嘉庆四年),白莲教起义军与清经略大臣额勒登宝两次于我乡大战。临县宣汉(时名东乡)是白莲教的起事地,周边都是白莲教举事的重灾区。白莲教路过之处,杀人放火,不留活命,许多的房屋在被纵火燃烧的过程中倒下来都要把铺院落的地坝石烧碎。但是,地基还在,后来的人在这些地基上盖房居住,所以现在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战争遗迹。

不过,需要提醒的是:不要看见碎裂的地坝石就说是白莲教干的。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破四旧的大火和经常开批斗会时烧的火堆也烧坏了不少院坝的石板。

蒲家梁文笔寨入口

.12.

蒲家梁是一个巨大的“迷”,那么大的几片山梁上到处都是没有人能说清来路的荒田、碾盘、坟墓;有人说蒲家梁曾是唐时的驿站、还有人说蒲家梁过去在土匪出没的大路上,凡在此挣了钱的都要抓紧走路;距蒲家梁不远处的“古文笔寨”的寨门上的对联透露了一些旧时的信息:“两姓人和摧寇盗,二?地利固金汤”,此处“两姓”所指应是张、向二族,近数百年间,无论文笔寨下边的桃坪园、还是附近的金竹林、付家沟,居住的都是张、向二族的宗亲。从这竖对联可以看出,旧时匪盗猖狂的程度、以及张向两族联合抗匪的努力。

文笔寨是一个极佳的天然观景平台:既观山川云海,也观古往今来。寨内的观音造像、岩洞、残碑、废弛的民居、碾盘,可以引起来人无穷的联想。

关于蒲家梁,回来后我写过一首《星空牧场》短诗,也抄录于此——

蒲家梁的48个碾盘

说明蒲家梁曾经有48个院落

48处希望

让他们同时消失的那股力量

才是最可怕的

我对老同学向元国说:

你的草莓和枸杞子,必须都要

红得单纯、祛邪

你的望远亭不如叫远望亭

你的万吉山庄

可以叫

星空牧场—

那些都市里的熊孩子

要是有机会到这里住上一晚上

我敢保证:他们当中一定有人

会成为星宿。

.6.8

张登绶、张登禹兄弟故居

.13.

走马坪碾盘湾张登毓、张登绶兄弟的院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晚清民国时期的“乡贤(地主)博物馆”布局。这个院落极具特色:院落右侧张登绶的房屋背后是一个四水到堂,是煮酒、打粉的作坊,再往后是碾房;院落左侧背后有单独的柴伙房、长工住宅房、榨油房;院落在修建时,由于风水问题,朝门不能正对堂屋朝向,而是向左折向九十度,从而形成院落正前方的一条米左右的护街和进入院落时必须经过的一个五角形地坝。

护街靠里是一排供佣人居住的房屋,另一边是戏台(可惜未能保留下来)。

出朝门不远处,就是张登绶及其妻子的花坟,当地俗称“坟罩子”。旧时重葬,整个川东地区规模巨大、雕刻精美的坟墓很多。张登绶这座坟墓不一样的地方还在于,匠师造了一个精美的四合院形式的“坟罩子”把坟墓和祭祀区全部“罩”了起来。可惜年久失修、0年代由他的后人找人拆了,只留下了一些柱头、底座之类的遗迹。即使这样,张登绶保存较为完好的坟墓本身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丧葬艺术精品博物馆。

张氏兄弟的母亲张赵氏嫁到张家七年,其丈夫张思权就去世了。她守志52年,养大两个儿子并都取得了功名。地方官员上奏朝廷旌表、为她在黄岩院修建的节孝牌坊至今还在,只是前些年有文物贩子盗走了其中的一块字匾,殊为遗憾。

“张登绶的后人不多,目前只有一个重外孙女住在这个院子里。解放时,由于抽大烟大部分家产都抽没了,张登绶的后人只定为了富农;张登毓的四个儿子,解放前死了三个,四兄弟的财产集中到一个人手上,却被定成了地主。不过,这家人目前比较旺,有大学生、研究生和营级的军官,只是都不在这里居住了。”

碾盘湾张氏兄弟遗址聚集了太多的传统乡村文化符号。把此处开辟成为一个川东乡贤博物馆,对于发展本地乡村旅游的意义不容低估。

对了,这个院落可供开发的支撑点实在很多:它是红胜县石窝乡的一个苏维埃旧址、万源保卫战期间红33军政治部住址;护街的街沿石上当年的红军标语至今无比显眼;不远处的一座无名红军战士墓尽管已有些颓败,可是墓里埋的红军战士会吹笛子的细节至今还有老人记得:“打青树梁那天早上,他们来不及吃饭,背了一壶水,口袋里装上炒胡豆,边跑边吃......一哈儿,歇气的时候,尸体就抬回来了”。

余惟故居

.14.

余家坝余惟的故居和坟墓,向中怀、向必瑞兄弟的故居和坟墓、范家营李润元的坟墓共同构成土地革命时期的一个活化石。

余惟曾参加抗战,解放前本乡最后一任乡长,他的大儿子余同华解放前就已参加革命,年“清匪反霸”的时候余惟被枪毙。枪毙余惟的时候,本乡老百姓情绪起伏极大,第一天的公判大会未能顺利把他枪毙,当日预计的是要枪毙二人,只好把原定第二天枪毙的王大河提前一天枪毙。枪毙余惟的公判大会第二天移到了赶场坝,车子一到,立即枪毙,然后再开公判大会。

红四方面军进入本乡的时候,民团武装负责人向中怀在井字垭和红军作战时战死并被割下脑袋拿到临县平昌的芝苞示众;后来,红军离开川东后,他的弟弟向必瑞把本村苏维埃负责人李润元抓来,用铁耙齿在李头上打眼,并插上香腊祭祀他的哥哥;解放后,“清匪反霸”时向必瑞被镇压。

余惟的故居和向必瑞的故居、两个院落近邻。石窝是红四方面军川陕革命根据地的中心区域,建立和保留一个能真实反映土地革命时期真实状况的博物馆大有必要。这个才是历史,没有美化也没有杜撰,由此可以得知:国共两方各自的拼杀奋斗是真实的、各自的流血牺牲也都是真实的。

考察途中,看到的最好的一个神龛

.15.

罗家奄张氏堂屋里的神龛是本次故乡之旅中看到的保存最完好的神龛:桃木、镂空的滚龙抱柱,至今尚可转动。据说百果园的神龛保存得也很完好,只是我们去的时候,主人外出没有在家,也就没有看到。

这一路,看到了盘陀寺破败的神像、也看到了长沟头、罗家奄、文笔寨、石庙、古社坪一碗水等地的观音造像,石窝对外号称是“观音之乡”,这些观音大多是明、清代的造像,尽管规模都不大,但都和现实的信仰联系紧密,每一处观音面前都有新近的朝拜和贡献,也能见到善男信女们对膜拜对象自觉的维修与保护。在考察中,总有人提起某某人过去打观音、后来儿女尽失现世不得好报的例子。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内心里还有畏惧、还有神,这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小尖山上曾经有座文昌庙,前些年,山下三合院的张正祥日子过得不顺,他怪罪离他最近的菩萨没有保佑他,于是一把火烧了文昌庙;近年,他凭一己之力又在重修文昌庙。在三合院张发耀家吃午饭的时候,遇见了老人家,想和他聊聊这事,他不太乐意,于是没有往下聊。

清代石刻观音

.16.

回老家之前,根据头脑中已有印象,我写下了如下这首短诗:

想石窝

庄稼、五禽、六畜

人情、世故、民俗

歌谣、传说、祖坟

菩萨、观音、众神

故国江山有过的亲戚

至今全都活得好好的

我念故乡

你想祖国

我们一起去石窝?

——.5.13草,.11.19改定

庄稼、祖坟、众神......在故乡,看见他们确实都还好好的,我的一颗心无比踏实。在故乡的最后一夜,拜访金山寺住持释法志法师,他说:“这里就是香格里拉”。我赞同他的说法。

而在和张鸿翔、张发光两位地方官员作总结沟通的时候,我说:有一个现象特别有趣,无论在外边混世界混得多烂的人回到石窝场都很规矩,见到老人让路、见到长辈喊叫,石窝场还有这样一种力量:踏上这片土地,就得按这片土地的规矩活人行事——这个就叫做生态,这是最好的世道人心、宜居。

石窝颂

崭新的金山寺是好的

空寂的老街和落荒的荔枝古道是好的

古社坪的千年茶记是好的

张乃谦的字

放牛娃的诗

还有那些古坟古墓

残庙断石,也都是好的

最让人放心不下的世道人心

看上去也还是好的

好好的石窝,

你可以来这里打发浮生

我向往把自己结束在这里

——.11.19

用这首诗赞美石窝,也许更合适。

柱础

.17.

石窝场的一草一木和一砖一瓦,未来都是稀有资源。尤其是随着几年后巴万高速的通车,川东北地区和特大城市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之后,这里就是即将被人发现的“香格里拉”。

然而,个别人正在做的一些事情却是要不得的:我听说本乡一些开养猪场的乡党都已经不吃自己所喂的猪、饲养场成批出笼的旧院黑鸡也烂了市、我那闻名乡里的小学同学桂本兴目前正在力推的土地“增减挂钩”工程所瞄准的破败无人居住院落中有不少的老院落其实都是无价之宝。

我很想在故乡做这样一个实验合作社:找一些老实人,和他签订协议,我给他提供猪苗、给他按月发放工资,他就做一件事情:在他的地里种红苕玉米、然后用来喂猪。我不要求出栏的速度、也不要求一年出栏的数量,养大一头出栏一头,再补充一头。这些出栏的猪肉在本乡按成本销售、往外地定向销售给一些信任客户,适度赚取一些利润。

与其在城里苦苦挣扎,不如回到农村做一些实在、可持续的事情。这个社会聪明人太多,未来应该是老实人的机会更多一些。这是我给目前滞留在城市里的年轻人们的一个建议:“只要你不是整天想着发大财,回故乡做点事,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我也给那些想把房子交给桂老板拆掉的乡党们说一句:几年后,也许一副窗格子或两个磉礅卖的钱都够你拆房子得到的那个数。祖宗留下的房子,还是不要拆掉——它们是乡村的一部分。

.18.

张鸿翔君有一个把石窝建成“信用小镇”的构想;石窝乡政府去年曾组织本乡住民评选“十大孝子”,建议这样的活动坚持下去,还可以评选“十大守信诚实人”之类活动。

古镇之古,古在民风民俗,而不在仿古的建筑。古风尚存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建设和重振荔枝古道上历史文化重镇石窝的关键。云南的“香格里拉”正在毁灭于过度“市场化”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于石窝古镇,我不仅看好未来的开发,更看重眼下的坚守与重建。

石窝老街

.19.

最后说说石窝老街。民国时期的石窝场,高处的上街关庙是乡公所和学校所在地,中街是35步拾级而下的台阶、台阶两边一边有余惟的冲天楼拔地而起、另一边的小食店里也常常有食客进出,下街上有面坊、照相馆、药铺、油坊、裁缝铺......一路走过去,靠近下街场尾不远初的高台上,张家的祠堂恢宏壮观。后来,学校由于学生日益增多,迁到了张氏宗祠。

据年版《万源县石窝乡志》:

“当时街上......有饭店3户,面食店七户,杂货铺三户,卖肉的四户,茶馆一户,中药铺三户,纸火铺三户,铁匠铺三户,磨坊一户,火炮铺一户。此外,袍哥和地方势力还开设有烟馆八处,赌场三处,在茶馆、旅店和私人家中有赌场三处......每逢三、六、九赶场,每场八百至一千人......到处都设有单双、红宝、骨牌、麻将等场合......还有摆摊设点,经营叶烟、水果、和生产生活上所需要的东西,以及小食品等商民。也有江湖医生和打金钱板、讲评书的,卖打药和搞杂技的。”

“......房代扬当乡长时期,他本人热爱小剧,且能打会唱,常常逢场作戏,聚伙打‘围鼓’......常是观者如堵,听得眉飞色舞,津津乐道。”

盛景远矣。建国后、年代初先是拆了关庙新建乡政府,年左右又拆了“张氏宗祠”改修石窝学校,这条长度仅有米左右的街道被一头一尾掐去了精华。后来,在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新街的修建沿公路布局和展开,石窝老街完全成为了一条背街,整条老街上目前没有几个人居住、其中一些门脸和院落已经破败、中街的一小段青石街面被嵌成了水泥、下街上已有人拆掉了老房子盖起了门脸朝外的高楼......

真是委屈了这条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老街。曾经,它是周边十多个场口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它所承载的历史文化意义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力。

应该在新街上给老街开辟一个体面的出入口、应该把那些老房子保管好不要被烂掉、应该制定保护规划严禁拆掉老房子去修一些钢筋混凝土的高楼......让那些老铺子都重新回到老街上去。当人与物有了体面的出入口,历史和文化就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金沙寺的回廊

.20.

考察后期,在和张鹏翔、张发光诸君交流的时候,有过一个建议:充分重视金山寺这个窗口。作为川东北地区目前占地面积最大、功能最齐全的一家寺庙,其在信众中的影响力不容低估。金山寺每年暑假举办的青少年夏令营、营员来自四面八方,政府可以和寺庙沟通加入本地观光和了解本地历史文化的内容。相信石窝的风光和厚重的文化能给这些营员留下深刻印象。

应该有一个简易的“石窝手册”,这个手册在各个宾馆、招待所、小餐馆里都能见到和自由取阅。甚至还可以出现在万源、达州的一些酒店里。

适度的背包客,可以提升本地美景的美誉度,居民因为市面更活跃、收入增加会同时更多一份对本地历史文化的骄傲和责任。

吴见心书写的房义兴墓志

.21.

可以编一本乡土人文教材,与现有的两本志书有别,立足于石窝的山川人物,留下鲜活可考的旧时记忆(笔者正在写一本《七乡故人录》,详细打捞晚清民国时候、石窝这个川东北文化古镇上有过的面影)。

应该编一本《石窝文选》,以年建乡时的地理空间为界、把历朝历代能找到的大石窝的文人墨客的诗文予以整理,石窝是诗歌之乡,晚清、民国时期的才子们(蒲植、张粹然、张明徵、张乃谦、张子林、张安儒、张钦先、张从孟......)留下的诗文中不乏性灵才情之作;年代登上诗坛的放牛娃是川东地区上个世纪后半期最重要的诗人之一、他的儿子山鸿擅写落叶有“落叶诗人”的美誉、放牛娃的学生向尚怀、张成文、张发光各自都有值得称道的作品、90后梁忠国也开始展露头角......

还应该编一本《张乃谦、吴见心、张荣之书法艺术精品选》,石窝过去贡献了“字甲全川”的张乃谦这样的大书家,柳黄乡民国张建成墓因张乃谦的书法和雕工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我们在考察过程中在本乡也看到了张乃谦的字。这还不是全部,在松树坝房义兴的坟园墓碑上,我们看到,吴见心的字也许不在张乃谦之下,只不过由于张乃谦是进士、吴见心连个秀才都不是——个人的社交圈子决定了各自的现世功名,好在石头并不势利,他们的好都通过石头得到了保留。除了他们二人,石窝的书家还要加上张荣之先生。彼时彼地,川东北一带的绅粮大户凡修坟铭碑,无不以请到他们三人的墨宝为荣,当然也得要付出高昂的“润格”——据荣之先生的曾孙张发光介绍,他听他的上辈人回忆,张荣之给别人写完一座坟园的碑刻石铭,那家人送来的谷米腊肉足够一家人一年之用。张乃谦、吴见心、张荣之(从孟)等书家的书法艺术作品应该得到保护和广泛传播,万源有关部门应该有所作为,编印这样一本字帖不难,但功德无量。历史的笑话不应发生:翻看本县6-《万源市志》可看见如下记载—“民国初,张乃谦的书法有‘盖四川’之誉,民国后期黄裳庆、黄云仙等人弈善书法,然今均未见其墨迹传世。”(见6-《万源市志》3页)。如此不着调的文字、愧对历史、愧对乡土。

无论如何,必须想法把这两本文选和字帖弄出来,这是石窝作为历史文化名镇的“底”和名片。本乡不仅有张必禄、张由庚、张开基,更有王敏、张乃谦、张明徵、蒲植、张粹然、吴见心、放牛娃......本乡不仅是“观音之乡”、“将军之乡”,更是“书家之乡”、“诗人之乡”。“大美石窝欢迎您”这几个字可以先在张乃谦或吴见心的字中去找一下,要能集齐,用他们的最好。

在此,诚挚地给发光个人一些建议是:石窝这么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应当有本乡本土的乡土历史文化学者予以守护、研究和传承,目前,没有比发光更好的人选;本次考察过程中发现的年轻人李勇,博闻强记,对乡土历史文化也有兴趣,相信未来会有所作为。

发光从小师从其曾祖张从孟(荣之),有不错的书家功底,还可以到石窝学校去设一间工作室,有空时到那里去写会儿字,顺便发现和培养几个苗子;时不时在红白事务上看到刘汉甫书写的对联,在朋友圈内也不时看到张德贵的临帖作品,他们都已有相当功力;出现过张乃谦吴见心的这片土地上,未来应该还要有人把他们的墨迹续下去。

石桅杆

.22.

教育对一个历史文化名镇的形成和影响是直观和巨大的。在石窝,到处都能看到旧时彰显士子功名的石桅杆,“举贡生员压断石观,顶子果果装几提篮”,石窝是历史悠久的文明书乡,父子同进士,祖孙共文彰,据考:“年前,石窝乡廪生十三人,贡生七人,文生十八人,进士十五人......久考不入的儒生十二人;生平从事教育工作,开办私塾的三十六人。”

创办于民国三年的石窝学校有着辉煌的过去:民国时期,在学校任教的都是达县联中毕业的名师,加上地理位置居中优越,除了本乡子弟,附近草坝、龙凤、赶场、河口、大沙、双龙等场口的学生都到石窝读书。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光中心校的在校学生就有一千五、六百人之多,在高中升学考试中,经常创造出一个乡上榜人数超过临近的几个乡上榜人数总和的佳绩(记得0年,当时河口办了个高中班,全班50人,其中24个来自石窝,其余26个来自鹰背、庙垭、秦河、河口、大沙—当然,这五个乡镇历史上也曾都是石窝管辖的场口)。近十余年来,由于农村劳动力外出打工,生源本来有所减少,加之教学质量下滑、甚至发生了一些严重影响师德的恶性事件,本地学生大量外流,曾经煌煌的石窝学校一时晦暗、甚至成为了本县同级学校中的B类学校!

荔枝古道上的历史文化重镇需要一所与之相称的学校(或书院),行教化之风、绵绵不断。即使不说这个,单从市面的繁荣来看,一个学生就意味着一个家庭要在石窝镇上买房、生活和消费。提升教学质量、稳定生源、重塑石窝教育的金字品牌是摆在石窝人面前的一个任务——而不仅仅只是校长和老师们的任务。

抽空带母校的学弟学妹们“读”了堂诗歌

.23.

本次故乡之旅,5月18日从成都出发,26日午后结束考察到万源、27日回到成都。

考察的行程基本由本乡人大主席张发光安排。发光是石窝本乡本土人,在石窝为官多年,“官声”咋样我并不知道,但发光对本乡历史文化及文物古迹的了解,在我接触和知道的人中,无人能出其右。

张鸿翔书记参加了大多数的考察活动,看得出来,他对石窝的发展是上心的。目前官场流行的“流官”制让官员们热衷于做一些政绩工程、表面工程,目的是为了往上走。张鸿翔君是河口人,但他的祖坟在石窝,他是石窝场张家月均祖的第25代后人,希望他不满足于做表面文章,而立足于石窝的长远发展,给石窝好好地找准定位,并开始做出一些让后来的继任者无法另起炉灶只能“萧规曹随”的事情。

石窝学校校长郭国兴、本乡张法中、张立洲、李勇等人部分参加了考察活动。考察过程中,走马坪村、罗家奄村、兰草溪村、古社坪村先后安排了接待,农忙季节,不胜惴惴。

——.6.2—13草,.11.24改定

在解家大院的合影。左起:张发光、李勇、张立洲、张法忠、笔者。

链接:川东名镇石窝场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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